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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pp2();

read2();惊雷乍起。

很奇怪,  绵长的秋雨夜之中,竟会有惊雷。(防盗)

但秋雨似乎也变得急促了许多,带着一股不属于早秋的冷意,  疾风骤雨般的袭来。

花满楼的卧房里,  窗户没有关,一阵冷风忽然吹来,  将雨滴扫到他的身上,雨点在他身上砸下的时候,他的寒毛忽然全都竖起来了。

他的腿——

他的腿上有东西。

他的怀里也有东西。

闯进他家里的那个女人,忽然凑了过来,  如此无助、如此可怜的抱住了他,  她的身体是那样的冰冷、又是那样的柔软,  好似没有骨头一样,  她喃喃地道:“我好冷、我好冷……”

她的牙齿都在发颤。

她就像是一个濒死的人,在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的攀上了花满楼的脊背,可她这个濒死的人却没有什么濒死的爆发力,整个人软弱的要命,那两只手攀上来,  好似在恳求一般。

而她的尾巴——

那是蛇的尾巴。冰冷而光滑,十分灵活,缠眷得要命,勾了一点点,在花满楼的右腿上,一抖一抖的,  那种冰冷而潮湿的气息,  就顺着花满楼的神经慢慢地探上来,  让他的手指忍不住蜷了一下。

他的脊背都已僵直,  他浑身上下的毛孔好似都已一个一个的张开,带起了一种可怕的颤栗,这些浑身上下张开的毛孔,好似带走了他浑身的热气一样,叫他有一种奇异的错觉,好像他手指尖的痉挛是因为冷一样。

一阵冷风又吹了过去,击打在花满楼和那蛇女的身上。

蛇女颤抖了起来,牙齿都忍不住的发颤,她可怜兮兮地攀着花满楼的脊背,却得不到一点点的回应。

花家的七公子,江湖上心最好的公子花满楼,他对任何人都是温柔的、他也愿意为任何人提供帮助,可为什么唯独在面对这蛇女的时候,他却如此的残忍、像一块石头一样,全然都没有反应呢?

蛇女发着抖,缩进了花满楼的怀抱里,她的手上没有什么力气,但她却仍然尽力的去抱紧花满楼,嘴中喃喃道:“你身上好暖和……”

花满楼终于如梦初醒。

不知为何,他并不害怕。

他只是心跳有一点加速,手心有一点出汗,这种反应对他来说很难得,但是这样的事情本身也是很罕见的……风雨交加的夜晚,一个人身蛇尾的女孩子闯进了你的家,可怜兮兮地求你抱抱她。

花满楼:“…………”

不对,这剧情的发展,怎么好像下一秒他就要被蛇女妖怪给吞了吃了似得?很像是志怪话本子里的炮灰角色呢……

花满楼终于动了起来。

他有些迟疑似得伸出了自己的手,也慢慢、轻轻地触碰到了蛇女的脊背。

这件事若是陆小凤来做,那自然没什么值得稀奇的,毕竟他本身就是会做这种事的风流浪子,可换了花满楼来,却实在是要惊掉人的眼睛了。

翩翩公子花满楼,一向是最温和、最得体的人,即使一个姑娘主动投怀送抱,他也绝不会做出任何趁人之危的事情的。

令他做出这种举动的原因只有一个,那就是这的确是必要的。

蛇女的身子猛地一颤,她忽然倒吸了一口冷气,从嘴里发出了嘶嘶的声音,甚至还夹杂着带着哭腔的声音,痛苦得好似已快要晖过去,她紧紧地抱着花满楼,好似在讨好他一样,祈求他不要这样残忍地对待她。

……这是一只蛇女。

可为何这只蛇女可怜的好似一只淋透的流浪狗呢?

花满楼忽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,道:“姑娘,你背上的伤很重。”

是的,伤。

他从刚刚开始,鼻尖上就一直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气。

花满楼的听觉是极好的,他能听到蛇女痛苦、惊慌失措的呼吸声,她的动作很奇异、也很小心,那是因为她光洁的脊背之上,横着一个很狰狞、很可怕的伤口。

她的腰很纤细,她整个人也很单薄,但这一道伤口,却好似从上到下,整个横在了她的脊背之上,血肉模糊,鲜血已爬满了她苍白的脊背,那种殷红与苍白交错的画面,花满楼是看不见的,但只要稍微想一想,就能想到……这是怎么样一副残忍而可怖的画面。

他的手只是稍微上去、轻轻地触碰了碰,就已摸到了一手黏腻的鲜血,她背上的伤又该有多么的严重呢?

花满楼忽然觉得自己的心也被狠狠地揪住了。

这蛇女是谁?她为什么受了这样重的伤?在逃到百花楼之前,她究竟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情?

只要想一想这些问题,他的心底就忽然涌起了那种柔软而深切的同情,甚至连什么“非我族类其心必异”之类的事情,也完全想不起来了。

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,忽然就要抽身离去。

蛇女的蛇尾巴也一下子紧张了起来,紧紧地缠在花满楼的身上,她把头搁在花满楼的肩膀上,语无伦次地道:“别走——”

她的手、她的尾巴,她的脖颈、还有她的脸,全都是冰凉的,她浑身上下都是冷的,也或许是因为这个,她才那么怕冷,怕到只要身边有一个热源,她就根本不愿意放开。

花满楼忽然伸出手来,安抚似得摸了摸她湿淋淋的头发,道:“姑娘不必害怕,你背上的伤太严重,我去取金疮药来给你。”

蛇女缩在他的怀里瑟瑟发抖。

他的声音是沉稳的、也是温柔的,带着一种男性所特有的一点点沙哑……不,这或许并不是男性所特有的沙哑,而是一个男人忽然被一个美人投怀送抱所带来的干渴。

但无论如何,这声音是很能安抚人心的。

蛇女闻言,不由自主地抬头去看他,她金色的竖瞳在漆黑一片的百花楼里璨璨的发着光,妖异美丽到令人心生恐惧。

但花满楼的面容却仍是平静的。

又是一道惊雷,将整个房间照得亮如白昼。

蛇女看清了他的长相。

这是一个温润如玉的男人。

他身材修长,长身玉立,脊背笔直,身上却没有那种江湖人嗜血冷硬的气息,反倒是像一块羊脂玉一样,散发着温润的气质。他很俊美……不,或者说,他的确已俊美到了一种令人心动的程度。他的下颌棱角分明,鼻子挺而直,嘴唇却并算不得太薄,他的唇角总是挂着那种温和的笑意,令他整个人都显得柔和而俊朗。

俊朗的好似皎洁的月光。

但他的双眼却全然没有焦距。

他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,眨了一下眼,那双眼睛的确是明亮的,却没有神,他直视前方,即使是惊雷打下,那双眼睛也没有一点点的反应,好似他永永远远都在直视着一种全然的黑暗。

蛇女忽然明白了,原来他是个瞎子。

她又一次低下了头,缩进了这位公子的怀抱里。

她很冷,她真的很冷,她的血本就是冷的,她本就是怕冷的生物,如今背上被人开了这么一道口子,又淋了这么一场可怕的秋雨,那种冷意就顺着她的脊骨缠上来,叫她痛苦得恨不得尖叫。

蛇女苍白小巧的鼻尖忍不住动了动,男人身上那种温暖的味道萦绕在她的鼻尖,这是一种带着淡淡花香的味道,让人不由自主的联想到温暖与干燥,幸福与安宁。

她觉得很奇怪,她竟真的从这一股人类男子所散发出的味道里感觉到了安宁和眷恋,以至于不想让他离开哪怕一下下。

她眼泪汪汪的攀着他,喃喃地道:“不要走……不要走……”

……像极了一个无依无靠、满心凄楚的柔弱人类女子。

花满楼的手臂也忽然忍不住缩紧了一下,或许是因为她的身子实在是柔软得好似没有骨头,又或者是这种凄惨而柔弱的祈求可以激起男人的怜惜与保护欲。

……任何一个男人,都绝逃不开的。

花满楼也是一个男人。

即使他比绝大多数男人都要自持、都要温柔,但他也仍然是一个男人。

他所穿的这一件衣裳,乃是京城福记最好的料子,请的也是最好的裁缝娘子为他量体裁衣,这件昂贵而干燥的衣裳,已被秋雨所打湿,背上留下了一个清晰的手印,这是惊慌失措的蛇女所留下的。

那个冰冷的湿润的手印,此刻却好似在发着烫,在灼烧着花满楼的脊背,让他的脊背都忍不住的发紧、发僵。

他忍不住微微地弓起了背,脊椎骨好似一条骨鞭,自他紧实而有力的背部凸出,蛇女不明所以的抬头看着她,嘴中还在呢喃:“不要走……不要走……”

……她受惊了,她一定受惊了。

花满楼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:“我不走,你先去歇着好不好?我很快就回来,替你包扎。”

他的声音也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,可以让人放松下来。

蛇女道:“真的么……?

好似是害怕他走了就不回来似得。

花满楼实在忍不住,嘴角微微地勾了勾,安抚似得道:“真的,我绝不走。”

蛇女迟疑了一下,轻不可闻地点了点头。

她实在是很冷,冷得都在发抖,要离开这样一个温暖的热源让她觉得痛苦不堪,可她已答应了花满楼要乖乖地在这里等他的……蛇女咬着自己的下唇,踌躇了片刻,尾巴才慢慢、慢慢地离开了花满楼,双手也慢慢地撤开。

她好似打算找一个阴暗的角落,把自己的身子盘起来,可是她背上的伤是如此的严重,以至于她简直都要直不起腰背来,身子晃了两晃,控制不住的就要倒地。

花满楼虽是个瞎子,武功却比绝大多数的正常人都要好,而他的反应,也比绝大多数的江湖人要更快。

他绝不可能对这样一个可怜的女孩子无动于衷,也绝不可能就这样等着她摔在地上。

所以他立刻就动了,在蛇女摔在地上之前揽住了她纤细如柳枝一般的腰身,他十分体贴,绝没有碰到她的伤口,可她还是因为过大的动作牵动了伤口,痛苦得抽泣起来。

花满楼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。

他道:“别动。”

说着,他的手上忽然一使劲,轻轻松松将这条蛇女抱了起来,蛇女条件反射一样的紧紧抱住了他,尾巴又开心地缠上来,蹭了蹭花满楼的腿。

花满楼:“…………”

花满楼忍不住有点想笑。

蛇是一种令绝大多数人都害怕和厌恶的生物,但谁又能知道,蛇所化作的精怪,竟一点儿也不可怕,反倒是有一点可爱呢?

花满楼哑声道:“得罪了。”

他抱着这条可爱的蛇女到了床榻边缘,小心翼翼的将她放下,蛇女的背上有伤,所以只能趴在榻上。

最近陆小凤不会来造访,花满楼也懒得每天收拾客房,换上全新而柔软的褥子和被子,所以客房里不适宜住人,而且这蛇女实在是伤得很重,能跑进百花楼,似乎已让她的力气都用完了,再多连一步都走不了,花满楼抱着她,也不想多浪费时间。

所以他就把蛇女送上了他的床榻,大不了,安顿完她之后,他可以把自己的卧房让出来,去客房里睡觉便是了。

蛇女安静地伏着,鼻子嗅了嗅,这温暖的床榻之上,有这个男人身上的味道,令人安宁得想要睡去。

花满楼将她轻轻地放下,道:“我去去就回。”

说着,转身就要走。

她漆黑而闪着五色碎光的蛇尾,却有些恋恋不舍似得缠上了他的小腿,讨好似得蹭了蹭,不像是一条冰冷而滑腻的蛇,倒像是什么毛茸茸的小动物一样。

花满楼停住步伐,有些无奈地道:“姑娘……”

蛇女抽泣了一下,依依不舍地放开了他,还伸手将他的被子紧紧地抱在了怀里,把自己的脸埋进了被子里嗅了嗅,呜呜咽咽地吸气。

花满楼:“…………”

花满楼虽然看不见,但他的嗅觉与听觉都很灵敏。

蛇女的尾巴依依不舍的离开他的声音,她缩在榻上的声音,还有她好似病态、好似有点神经质一样的抓着他的被褥呼吸的声音,他都是能听得见的。

甚至,如果他看得见的话,或许还感受不到这么多的细节。

一个如此纤细、如此单薄的女孩子,她的脊背是如此的光洁,她的腰肢是如此的柔软,这样一个女孩子,抱着你的被褥好似抱着一根救命稻草,对你身上的味道如此沉迷……任何一个男人的心,都绝不可能和一块石头一样毫无波动的。

就连西门吹雪的心都不是石头,花满楼的心又怎么会是石头呢?

他忽然侧过了头去,哗啦一声,打开了自己的纸扇,他一只手背后,一只手用这折扇为自己扇扇风,非常果断的转身就踏出了房间,在后脚踏出房间的那个瞬间,他又听见了蛇女的尾巴在地上爬行的声音,她像是一个充满好奇的小动物一样,人虽然在榻上,尾巴却在屋子里探来探去。

人类的确很难想象这是一副怎么样的场景的,此时此刻,就连花满楼的心里都有一些的好奇,想要看看这蛇女究竟是什么样子。

这普普通通的秋雨之夜,也好似因为这一场奇异的邂逅而变得并不普通了。

花满楼的心里虽然多了一些好奇、多了一些乱糟糟的同情与怜惜,但是他的动作却是一点儿都不拖泥带水。

整个百花楼的构造,都已牢牢地记在了他的心里,从卧房出来,直走十五步,左拐再走三步,再右拐,穿过一道门,进了一小间儿,直走八步,去摸那个红木质的柜子的第三层,拉开抽屉,去摸一个小小的瓷瓶,重约二两十八钱。

这就是花满楼独门秘制的金疮药百花膏了。

作为一个瞎子,他未免也太惊才绝艳了些。

……不,即使是和没有残疾的普通人相比,他也已远超于常人了。

这百花膏取得乃是花中精华,春夏秋冬时令花朵的花蕊各十二钱、再配花瓣煎水之后产生的花露、蓟草、茜草、大青叶干叶各十二钱一起熬制,足足熬制四十八个时辰,收至膏状,这才能得这样一小瓶百花膏,要算起来,实在是费心费力,价值千金。

这样的药,竟拿出来救一个陌生的妖怪,甚至都不是人。

但花满楼却会觉得,药本就是用来救人的,假使见死不救,这药就算再名贵,又有什么用呢。

他将瓷瓶收入怀中,又去打了一盆热水,拿了一块崭新柔软的毛巾,以及干净的绷带,这才重新回到了他的卧房。

他的卧房之内,蛇女安安静静地伏在他的床榻之上,乖巧得要命,连呼吸都是那么的轻,好似花满楼不让她动的话,她连动一动都不敢的。

感觉上实在是很可怜。

花满楼抬步踏入了卧房,朝床榻的方向走去,蛇女还紧紧地抱着他的被褥,去嗅上头那种温暖的淡淡花香,一见他回来了,她病态而艳丽动人的脸上便又泛起了红晕,顺着她苍白的脸向下,一直蔓延到如天鹅般纤长的颈子上。

她的蛇尾巴晃了晃,又颤颤巍巍、试探性得碰了碰花满楼的小腿。

花满楼侧了侧头,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。

他抬步向前,将那盛满热水的铜盆放在了床榻边的木架子上,自己轻轻地坐在了床榻的边缘。

蛇女痴痴地看着他,挣扎着要直起身来去抱花满楼。

他是热的,好温暖,她好喜欢。

蛇女又不是人,哪里会有人类女子心里所想的那些弯弯绕绕,她喜欢花满楼身上的味道,喜欢花满楼身上的温度,就立刻要上去抱住他,用尾巴死死地把他缠起来,再也不放开了。

蛇女受伤,又怎么会有人替她包扎呢?她自己也没有这个意识,只是想要抱着自己喜欢的东西,盘起来美美的睡一觉。

而对于人类男子来说,这位蛇美人的行为,就只能用热情大胆这个词来形容了。

一位热情大胆的蛇美人,拥有一张绝艳的面容,只要胆子足够大,能忽略她金色的异瞳与漆黑、布满鳞片的大蛇尾巴,就一定能让她乖乖的听话,将她乖乖地勾在榻上,随便做点什么都可以。

花满楼的胆子是足够大的,但他是个君子,一个真正的正人君子。

花满楼又无奈地叹起气来,用扇柄压住了蛇美人要从榻上起来的动作。

他的动作看起来是举重若轻的,只轻轻地抵在了蛇美人优美的肩,她就有些动弹不得了。

蛇美人瞪大了双眼,长长的睫毛不住的轻颤着,好似不明白花满楼为什么不让她抱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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